第六枚时之瞳在掌心灼出焦痕的瞬间,周幕坠入了玻璃碎裂的声潮之中。
他的身上传来了一阵毫无来由的感觉,不是疼痛,更像是某种比感官更本源的撕裂感——视网膜上炸开了一粒蓝紫色噪点。
等视野重组时,他正跪在一片悬浮的棱镜碎块上。
四面八方都漂着细碎的一点一点的光斑,像是有人把无数个记忆切片磨成了星尘般闪烁。
其中几簇掠过了他的手背,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光斑里响起,是喊“林教授”的声音,尾音中还带着一丝惊慌失措。
“别碰那些残响。”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周幕抬头,看见了青铜门框悬于一片破碎的时空的夹缝里,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徒手拼接门扉上的齿轮,他的手腕以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状,每次触碰金属部件都会激起水银般的涟漪。
是林箴…
但不是已然已经没了之前的模样。
此刻的他就像被剥去了时间维度的投影般,轮廓边缘泛着数据过载的雪花屏噪点,唯有左眼角的那颗泪痣清晰如旧——
周幕记得这颗痣在分析时空褶皱时会跟着眉峰一起扬起,像个永远悬而未决的问号。
“林箴?”
周幕的声音是颤抖着的,膝盖下的棱镜碎块突然坍缩成无数粒细碎的沙。
他踉跄着抓住了铜门的框架,指尖触到铜门上冰冷的铭文。
是他熟悉的时空坐标公式,却在接触的瞬间扭曲成了DNA双螺旋的形态。
“这里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时间彼岸。所有被时间的长河冲刷掉的‘不存在者’的滞留之地。”林箴没有回头,齿轮在他掌心自动咬合了,发出齿轮转动时的咔嗒声,“你不该来这里的,第七次时间修正后,所有相关者的记忆都该被格式化。”
周幕这才注意到周围漂浮的不仅是记忆碎片,还有更多的是模糊的人影。
他们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,有的只剩下半边身子,有的面部被数据流覆盖了,每当靠近铜门就会化作光点融入齿轮的缝隙里。
他突然想起管理局地下的资料库里偷看到的机密档案——那些被标注为“时空悖论牺牲者”的名单,此刻正在他的视野里不断坍缩重组。
第六枚时之瞳在口袋里发烫。
这是他在时间管理局总部那里找到的那一枚时之瞳。
之前五次,记忆都会坠入每一任守护者死亡前的影像里,但唯有这次,记忆里映出的是青铜门的残片。
“是时之瞳引导我来的。”周幕举起泛着微弱蓝光的晶体,晶体表面突然浮现出许多细密的裂痕,“它这是在修复时间?可你说过,时之瞳是用来抹除悖论的——”
“那是他们告诉你的功能吧。”
林箴终于转过身,周幕这才发现他的胸口至腹部有一道横贯的透明裂隙,能看见背后翻涌的时间乱流,“呵,时间管理局那些蠢货,以为自己在操控时之瞳,其实啊,也就是时之瞳在筛选的执行者罢了。当时间的长河出现了致命漏洞,它就会从被抹除的历史里召回‘补丁’,来修复时间。”
铜门突然发出一声蜂鸣,某片齿轮突然崩裂了,林箴的手臂瞬间消散了三分之一。
他皱眉看着自己逐渐变透明的手腕,指尖在空中轻轻划出一道公式,崩裂的齿轮竟从周幕脚下的棱镜碎块中汲取材料,重新凝结成型。
“看见了吗?时间这是在自救。”林箴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断断续续,“当人类试图用时间修正术抹除悖论时,就会像这样在长河里筑坝,坝体越高,裂缝就越多。现在河底的泥沙——也就是我们这些被抹除的存在——正在被抽上来填补裂缝。”
周幕忽然想起了些什么,他猛的抬头看向了林箴。
他之前在实验室调试新改良的时之瞳,曾有一个神秘的男子闯入过,周幕看不清他的面孔,但他的声音却是惊恐万分,甚至还带着颤抖:“别激活它!时间管理局的系统已经被污染——”
话没说完,实验室天花板就裂开了数据流组成的巨口,像某种时空生物在吞噬现实般,而那个神秘人在被吞噬前,把一枚染血的时之瞳塞进了他的掌心。
后来管理局的调查报告说,那个神秘人是因长期接触时空能量患上了妄想症,最终导致精神崩溃跳楼。
但周幕在停尸房看见的那具尸体,胸口有和眼前林箴一样的透明裂隙,就像整个人被从时间的维度上挖去了一块。
“等等是你!”周幕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。
“所以你不是复活,是时间的长河把你的记忆碎片重组为了一把工具?”周幕盯着林箴正在逐渐消散的身体,突然发现那些融入铜门的人影,他们的面容在齿轮上一闪而过,正是管理局档案里那些“不存在的人”,“就像现在,你在重建铜门,而铜门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时间的长河的一个排污口。”林箴的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苦笑,他的下半身已经化作光点,“当某个时间分支的悖论无法被抹除,铜门就会打开,把整个分支都卷进时间彼岸。
但现在门轴断了,时间管理局的那些老家伙还在用时之瞳制造新的悖论,长河…快要撑不住了——”
话音未落,像是回应林箴说的话,整个彼岸空间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