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夜雨寒,雨丝带着倒刺般的寒意,把整座山浸成湿漉漉的苔藓牢笼,松林间雾气氤氲,如笼着一层青灰色的纱帐。
亮起的头灯如一串珍珠,渐渐湮没在绵密的雨幕里。
屋里气氛凝滞。
久久之后,刘清宁听见李阿四在角落里低声嘟囔。
“这个老吴头,该不会想不开吧……”
她的心,直直地往下坠。
这一晚雨下得很大,每一秒都度日如年。
几位喜欢早睡的老人强撑着,围着炭炉沉默地等待。李阿四叉着腰,站在大门口,伸着脖子一遍又一遍地朝夜幕里张望。
没有。
还是没回来。
“两个多小时了,还没找到?这帮毛小子行不行?这山我比他们熟!我说一起去,偏不让!”
“阿四,你歇一会儿。”王永梅叫他。
“我歇着呢!”李阿四一屁股往门槛上一坐,继续嘟囔,“这个老吴头,一把年纪不让人省心。劳师动众的,行,一晚上谁都没得睡,都陪着他。这个老小子,等他回来,你看我不骂他!你们看吧,他死不了,祸害遗千年呢!”
说到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,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,还是在安慰自己。
陈今越带队往山上走。
冷雾从山谷底部攀爬而上,裹挟着腐草与土腥气。一队人沿着山路找到吴家的山坟,坟上的杂草还未除,看起来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。
他松了一口气。
最起码说明,老吴叔并不是山上寻死的。只要不是他主动寻死,那就还有生的希望。
可老吴叔会在哪里?
黑夜中,众人面色凝重。
云上村海拔高,后山更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,听老人说,那片森林里有大猫,会吃人。平日里镇上村民上山砍柴挖笋,活动范围也只在南面这片山坡,云山村村民的墓区,也在南坡这一片。
从云上村到南坡,山路并不险峻,如果老吴叔在这条路上出事,就算不慎摔伤走不了路,也不难被发现,可刚刚一路走来,道路两旁都不见人。
如果他不是来自家的坟上,那偌大的空山……
举目四望,一片漆黑。
“陈镇,怎么办?”
陈今越不语,踏着杂草走近坟前,手电筒的光束从墓碑上扫过,最后定格在“吴鑫”两个字上。
“叫增援。”陈今越说。
这一晚,公安,消防,镇里县里的救援队,出动了几十人。
天上,三台远红外热成像无人机在雨夜的上空嗡嗡地飞。地面,沟渠,草丛,密林间,山谷底,手电筒光束扫过前方陡坡,成群的蜈蚣正顺着泥流逃窜,野猪的脚印令人心惊……
陈今越第五次把陷进裹着腐草的泥浆里的雨靴拔出来,倒出靴筒里冰凉的雨水的时候,天蒙蒙亮起。
距离发现老吴叔失踪已经过去了13个小时。
距离他上山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。
如果,如果……
陈今越闭眼。
“继续找。”
对讲机的电流滋滋响起来:“有发现,在东北坡上发现新的衣物碎片,可能在坡底下!坐标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