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茉盈在恍恍惚惚中坐进马车,不知是如何回到衙署的寝所。她在震惊中沉默,甚至没与那个“少年”说上一句话。
要说什么,以叔嫂的关系寒暄吗?
轩昂的少年,骨相未变,怎么就认错了?怎可认错!
她倚在床柱上不声不响,沉静如同一汪失了泉眼的死水。原来,悲调的恍然大悟是这种感觉,一瞬明白了所有脉络,一瞬陷入无底的深渊。
唯一庆幸的是少年还是原来的模样,只是不知为何,在看向她时,眼眶微红。
紫裙罗袜的女子失了鲜活,与无灯火的寝房融为一体。
谢绍辰走进来时,于阴暗中味到一股雪中春信的幽香。
那具散发香气的身躯一动不动。
深邃的眸溢出点点细碎流光,在夜色中微微浮动,那是男人眼底的水光,薄薄一层,亦如他此刻的薄凉。
“怎么了?”
他的明知故问,如淬火的冷箭隐藏暗处,隐忍不发是为了一击命中。故作不知她的伤悲,却在昏暗的室内拉满弓。
温润并非没有菱角,不过是平日里的涵养,必要时候,也会竖起潜藏锋利的尖刺。
百年名门的继承者,又怎会没有棱角!
谢绍辰燃起烛台,坐到床边,曲起指骨碰了碰女子冰凉的脸蛋,又问了一遍:“怎么闷闷不乐?”
点燃的灯火渐渐倾洒光晕,映亮女子无光的眸子,无波的瞳孔在光缕中缩小,有了焦点。
她看向坐在面前的男子,白衣温润,凤眸含笑,与在京城重遇那会儿不同,不再冷若冰霜,不再拒人千里。
她曾经的算计和预谋,再次化作回旋镖,冷不丁刺来,这一次,刀刃淬毒,再难愈合。
“我。。。。。。有话要说。”
当初坚持要跪着走完的预谋之路,而今生出预估之外的荆棘,划破衣裙,刺破膝盖,血迹斑斑,荼毒繁花美景,她不能将错就错固执下去,因为没有固执的理由了。
错在她,该由她结束这场荒诞的大戏,而谢绍辰是无辜的,不该被牵连,幸好,幸好他心中无她。
“妾身想向世子求一封休书。”
话落,她没有去看他的反应,低眸阐述着自己的理由,与苦衷毫不相干,自作自受。
余生似乎没有光了。
冰凉的字眼一下下敲打在两人的耳骨上,一个万念俱灭,一个平静无澜。
谢绍辰如同倾听者,耐性十足,却是意料之中。
“是妾身私欲熏心,蒙蔽双眼,识错了人,望世子不会被妾身的愚昧所绊,余生遇良人,恩爱白首,欢笑尽娱。”
她起身站到床边,交叠双手深深作揖。
“但求休书,就此隐去,绝不搅扰。”
担心谢绍辰这样的君子无法接受畸形的感情纠葛,她压低腰肢,将姿态一再放低,给谢绍辰反应和接受的时长。
长久的静默后,坐在床边的男人轻轻一笑,呵气清冽,“认错了人,赖错了人,嫁错了人,一句隐去,就能弥补错失吗?”
他向后靠去,姿态闲适,没有叶茉盈预计的薄怒和紧绷感,松弛得有些不合常理。
“除了隐去,妾身不知该如何弥补?世子与二公子是堂兄弟,难不成让妾身装傻充愣,维系表面的客套吗?”
“做不到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