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远大师失声问道:「皇觉寺的爆炸与宋景晨有关?」
发泄了情绪后,楚明鸢这才理智回笼,口中尝到淡淡的咸腥味。
她终于松了嘴,放开了他的胳膊。
年轻男子肌肉结实流畅的小臂上多了两排带着血丝的牙印。
但顾无咎浑不在意,宠溺道:「不气了?」
他含笑看着她,仿佛全身都绽放出喜悦的光彩,直看得几步外的觉远大师嘴角直抽抽,觉得这红尘之间的痴男怨女,他老和尚实在看不懂。
顾无咎的三个字成功地将楚明鸢的怒火又挑了起来,幽黑的眸底似烧着两团火。
「我们死里逃生是好事,我为什么要生气?」楚明鸢越是生气,语气反而越平静。
敏锐如顾无咎心念一动,直觉告诉他,这事没那么简单。
「公子!夫人!」观砚带着几个亲卫姗姗来迟地赶到了,几人皆是冷汗涔涔,一阵后怕,「恕属下来迟。」
「锦衣卫已经去缉拿宋景晨了,这一次他逃不了。」
顾无咎慢条斯理道:「有鸿影丶玄霄带路,他们要还拿不下人,干脆切腹谢罪算了。」
「公子说得是!」观砚连声附和,「西城兵马司的人也来了,属下这就令他们在寺内搜查,看看还有没有哪里埋着别的炸药。」
顾无咎微微颔首。
说话间,奉命去取斗篷的小沙弥回来了。
顾无咎拿过斗篷,亲自为楚明鸢披上,系好斗篷的系绳。
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,鬓边的发丝犹在滴水,一颗颗如水晶般的水珠自她明艳精致的面庞滚落,即便狼狈不堪,她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。
楚明鸢静静地看着他,视线落在他的领口,目光幽深。
在方才他拿剑划伤自己左掌的那一刻,楚明鸢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——当初顾无咎不慎被拓跋嵬伤了脖颈的事,是他故意受的伤,只为了当下引得皇帝的垂怜与内疚。
当时的那一剑,距离颈动脉不足三分的距离,让楚明鸢每次看到,都忍不住心疼。
还亲自为他调配了祛疤的药膏,日日为他涂抹。
现在,楚明鸢感觉自己的一片心意简直是喂了狗了!
就该留着那条疤,让他长长记性!
「你忙吧,我先回宫了。」楚明鸢不动声色地挥开了他的手,朝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走去。
地上都是爆炸产生的碎石与落叶,连她之前丢出去的那个面具也被压在落叶之下。
楚明鸢躬身从地上捡起了那个面具,轻轻拂去面具上沾染的尘埃。
还好,面具没有损坏。
那白色的狐狸面具上,画着一对线条优美的红色眼线,勾勒出一对漂亮的狐狸眼,那上挑的眼角透着几分邪气,几分狡黠。
正是她记忆中上一世的顾无咎曾戴着的那个面具。
她现在全想起来了,这个面具其实是她的,是她六岁时遗失的面具,她早就忘了,没想到他一直收到了现在。
一时间,楚明鸢的心里有些复杂,甜蜜有之,感动有之,怀念有之……但愤怒与委屈亦有之。
他呀,真是让她既生气,又无奈。
她约莫也知道,顾无咎心中有一杆秤,衡量利益得失。
当他觉得受点伤,值得去换取价值更高的东西,他便会去做,就像战场上,必然会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,以尸山血海代价,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