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随时都想杀他的人。
这种情况属实罕见,冯毅一时无言,思索几秒后,一板一眼地分析,“面对这个人,您有把握她不会成功,当然还有另一种解释,您很了解她。”
黑眸深邃,感受到视线,冯毅微笑道,“也许您没有主动了解过,所以我这样说可能不准确。但您能轻易察觉对方的动机,还能感到安全,至少能证明,她在您面前是透明的不是吗?”
“方便我再问一个问题吗?”好不容易找到切入点,冯毅不想放弃,得到默许后才说,“在那个山洞时,您是否有和对方进行沟通?”
不是普通的交谈,而是更深层次,用传递思想、反馈感情以寻求思想一致感情通畅的“沟通”。
还是沉默,就在冯毅以为得不到答案时,男人缓缓开口,“是。”
他确实试图从林书音身上找到共鸣。
冯毅拿起记录本,笔翰如流。这是第一次,黎尧对他的问题给出正面应答,尽管回答简短到只有一个字,但这些都无关紧要,他已经找到了可以治病的“医生”。
病人不信任他,那就找一个能让他愿意沟通的“医生”。
隔音帘拉开,窗外夕阳正好,咨询难得没有中断,冯毅有意放宽社交距离,把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。
「黎先生,您可以尝试着继续与对方沟通。」
黎尧坐进车里,耳边再次回荡起冯毅的话,冯毅显然是把治疗的希望放在林书音身上。
可那样的沟通,不会再有。既不是同类,又怎么会有共鸣。
但他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解答,林书音所对比的父亲在他看来并无不同,过往慈爱或许不全是假的,但狠心将子女推向火坑,这样的父亲,纠结过去疼爱的真或假又有什么意义呢。
只是此刻,他的好奇流向林书音口中的慈父。
非特定祭祀节日,陵园很是安静,黎尧踏上台阶一步步朝上走着,而意料之外的,他想看的那座墓碑前有人正在祭拜。
女人静静立在墓前闭眼默哀,深秋的风萧瑟湿冷,宽松的风衣被风吹得裹紧身体,这样单薄的身影在冷风中纹丝不动。
视线并不强烈,但静谧的陵园不难察觉有人走动,林书音扭头望向来人,心跳骤然加速,“黎,黎会长。”
镜片后眸光深深,黎尧嘴角浅笑走向墓碑,黑白遗照也一身正气,在为公为民上,李斌是个好警察。
两人无话,林书音抿着唇,拿不准黎尧的意图,今天是李斌的祭日,为了卧底任务,过去七年她从不曾祭拜,偏偏这一次,被碰个正着。
不知该不该庆幸,对方是黎尧而不是别人。
墓碑就这么大,就算有意躲闪,距离也拉不了多远,寒风瑟瑟,头发随风飘逸,林书音理走脸边的碎发,可散发接连不断吹向脸颊,索性扭过头,面朝向风。
丝丝长发自由散落,扬起的发梢是熟悉的澄澈香气,如坠雨后竹林,湿润的青绿色环绕,万物勃勃生机,竹香夹杂着夏日的梅子甜味。
可秋天,怎会有香甜的梅子。
匀称纤长的手指不受控制触摸飘扬的长发,发尾却像有了生命般尖锐地扎进手心,密集的刺痛很快麻痹整个手。
柔顺的发丝拂过指间,刺痛和不适愈发强烈,瓷白手指却没有收回,拂过缕缕青丝,感受到什么,林书音回过头。
秋风凛冽,眼睛被吹得酸酸的,冒出生理性眼泪,女人胡乱抚过发稍,在数不清的凌乱发丝里,他看到,那玻璃珠般透亮眼珠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,像晨露滋润过的晓光,灿烂夺目、生动鲜活。();